在这人为规定的不算太多也不算太少时间循环终结处,有必要再整理一些东西,毕竟不经整理的事物是难以留存下来的。

以此为契机,我们正好可以尝试一下用通常意义上的唯心主义来飙车,讨论一番何以留存的问题。之所以在这个所谓决定性的定性问题上作出这种选择,是因为我们发现很多事物都不是以那种物理的方式展现在我们眼前的。这固然不是什么新鲜的说辞,“穷途末路”的现代科学与佛法的“不谋而合”在当下几乎要成为“陈词滥调”,但我也不怕劳烦地再试图吹吹牛皮。

我断言,我们头脑中使用的种种概念究竟在何种程度、何种意义上存在,几乎都是取决于我们对其持有何种信念。历史上以及现实中最明显的例子就是那些想像的共同体了。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用手指着某个它说:“看,这就是所谓的……”我们虽然也可以说它占据了一定的时空,但是要指出这种“占据”是无法在时空中找到标志性的依据的。或许有人会说它就是某个被规定了的时空中一切存在物的总和。我承认这一说法非常讨巧,但实际上已经包含了有利于我的断言的因素,也就是“规定”,而“规定”又何尝不是一种信念?

我当然不是要说万事万物包括这种“想像的共同体”不存在,毕竟关于它们的概念在我们的生活中还是很常用的,而且确实有用。我指出这一点,是为了破除对于任意信念过分的执着。执着是必须的,所谓信念本身就有一定执着的意味,但过分的执着便是有害的了。信念本身只是一种人为的规定,尽管可能有各种各样的依据,但最终作成这种规定的必定是人,事物自身没有包含关于这种规定的任何暗示。这就意味着在最极端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对任意对象作出任意规定。退一步说,在一般情况下对于混沌的材料作出规定的可能性并不是唯一的。然而,此时如果有人持有某种过分执着的信念,就必然对其他可能性视而不见。事实上,人们对于同样事物的理解是不同的,对于事物是如何可能的、如何被规定出来的意见也不相同。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本身就已经岌岌可危,如果在这个意义上增添了某种狂热,恐怕只能把人更深地逼进孤独的绝境。

但是这样一来,这种想法似乎就对我们讨论“留存”非常不利了。这种可以任意生成、消灭的信念对于探求如何使事物留存不仅毫无帮助,甚至使我们开始怀疑事物究竟是否能够留存。也许“留存”本身就是一种过分执着的信念?如果是,那我们又应当如何对待它?关于这一点,我尚不能完全说清,这自然意味着我可能还没弄明白,因此只能留待下次讨论了。

一度有前辈如此劝告我:你实在不必在此处追究什么彻底之物,若是根本就不可能有,岂不是讨来苦吃?我虽然暂且照做了,其实不以为然,直到时间在多年后暗示了另外的一种可能性。

如果要求那最终的绝对之物,必然将永远失掉了自由。

因此,我想倒不如再苟且一回,放开了随便讲,一方面可以打破那远不在此的作为边界以及诅咒的沉默,另一方面也免得使太阳过早亮瞎了眼。也许这是从现在开始最可依赖的原则,尽管它是否定性的。总之,往后的内容将被轻松地对待。

闲话休题。在今天这个并无特殊的日子里,谈谈事物的条件大概能激动人心。严格且全面的论述恕我尽早放弃,我现在想到的不过是一个有趣的问题。

一般的意见是,我们只须得到事物的条件——只有充分条件也已足够,严格地说这里应该是充要条件——我们就能拥有作为结果的事物自身,这一过程之可靠如同依次写出等式的两边。我们运用这种知识解决许多问题,甚至它的逆向操作在分析问题时也是广泛地有用的。但是,如果由事物的条件和事物自身真的由一个等号连接,这个等式确实地违背了我的直觉。

我纵然已经掌握了一切条件,但我期望的结果并没有发生。条件本身并不能实际地带来结果,条件只是条件而已,并且很可能永远只能作为条件存在。可能的反驳会认为,这里一定是条件不全,显然不能只列出一些质料,还应当加上引导性的、推动性的力量。然而即便如此,等式的形式并没有发生变化,等式左边如何成为右边,这依然是一个谜。

经典的例子显然是要求证明 1 + 1 = 2,经典的说辞是 1 + 1 之中没有包含任何可以通过它自身得到的关于 2 的信息。实践与积淀或许可以解决数学的问题,但我们对于世界的本质依然是一无所知。我们常常似乎只要解决一个逻辑问题,但我们却总会得到一个因果问题。即便我们展开了因果的讨论,事物条件的最终转化,或者说事件并无关联的相继,或者更进一步说事件单纯的存在,这一切不如直接归结为天命来得省事。

毕竟我们早就知道了这种策略:

尽人事,听天命。

这种策略的高明之处在于心理上的安慰补偿,而谁又能说心理作用毫无意义?比起知识,似乎是意义对于人类更为关键。

宣言

现在开始,此处就要将现实抹消,任不羁的幻想如点入清水的墨汁,爬行、生长、扩散,最终以自身占领整个世界,夺取本应归于他的国。

本篇

黑一贯说:从前被迫失去的,我要以我自己的方式夺回来。这实在是正确极了。若要夺回失去的东西,必不能用与失去同样的办法,而整个局面由自己武断决定,便再好不过。我想,既然如此之好,这路上同行便是。

于是我武断地走了——我抽象地走了,没有太多可描述的,我的转述只能覆盖那些可以描述的,对于那些不可描述的,我只不说:这一点是先决的——我走在抽象的地上,脚下的黑一层层地荡开,身边的白都以我为中心慢慢地融化、分解、消失在沉默坚定的黑里。出乎我的意料,不久我便不必再走了,吞噬一切的眩目骄傲的黑在所有方向都是那样温柔迷人。没有外力,在世界中心的深处,我竟感到了自己的沉落。

五光十色的良夜中,一切好事都要发生。

最近读了日本作家山本弘的号称“日本赛伯朋克最佳作”、“补完‘机器人三定律’超越阿莫西夫”的《艾比斯之梦》(アイの物語),颇有感慨。我原本就对人工智能有很大的兴趣,这或许属于某种技术迷恋,但是出于它不断发展成为我们的期望的现实考虑,这种关注应该是不为过的。另外,人工智能的开发如若成功,它必将成为所有人造物中最复杂的一种,有如我们人自身的心灵,它最终将复杂到我们不可理解的程度,这也就是其必然成为无法绕过的重大话题的原因。在这里,我不想过多讨论其技术实现的种种细节,我将直接假定人工智能已经实现且进入自我维持发展的最终阶段,将重心放在它与人、与人类社会的关系上,简单地谈一些我的看法。

一开始我便想到,恐惧也许是人类行动的本能的推动力之一。人对于人工智能的恐惧应该是众多问题的源头。刚才已经提到,人工智能发展到实用阶段,尽管运作原理可能很简单,但其实际复杂程度必定已经超越人的理解能力。在这种黑箱之下究竟藏有怎样的想法、人类究竟是否还拥有对它们的完全掌控,这类问题我们都不得而知。此外,借用所谓“恐怖谷理论”的意见,人工智能仿照了人类的思维,却终究无法成为人类。但是,它们甚至拥有远高于人类的智慧和力量,山本弘的机器人即被设定为是这种即便是在道德观念上亦更为先进的存在。如此一来,与其说人工智能是人类的造物,倒不如说是在地球上凭空出现的一个新的种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果不能产生真正的信任关系,在这样不平等的条件下,人的恐惧随时有可能爆发成大的冲突。人类的恐惧不无道理,这似乎也是人类历史中反复出现的经验教训,这种情况下产生集体的抗拒几乎就是演化的结果。然而根据作者的想法,人工智能由于其对待一切事物理性客观的态度,避免了人类因其种族的非理性非客观之劣势而犯下的错误,虽然在各方面呈现出压倒性的力量,并且不受人类控制,但它们依然服务于人类,保护着人类的安全,为人类的利益而工作,这是由一种更加进化了的机器人的道德所保证的。因此这部作品中,机器人作为更高级的善的存在,似乎有理由替代人类成为这个文明新的主宰者,而人类即便在与机器人共处之中也可活得不失尊严(实际情况人类无法觉察)。至于结果人类由于其被害妄想而与机器人为敌,最终间接导致文明衰落则属于咎由自取。

机器人完成人类未竟的事业——心理上很难抗拒书中人类文明的这种“美丽”的结局。人类为什么会欣然接受这种“优胜劣汰”的安排?这不是狭隘的种族偏见,而是人生存的姿态问题。人类不是不能和机器人和平共处,而是人类至少要能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努力促成自我的实现。在这个意义下,我们的问题便还原为个人自决的自由和上层正确的权威之间的矛盾的问题,只不过由于人工智能这一种异化的存在而增加了问题的难度。当然,如果机器人的道德并不是以作者所想的方式推论得出的话,这个问题就更为纯粹了。

如果说要在这样的设定下给出我的答案的话,自然是人类应当停止自暴自弃,稍微宽容一点。不过这就扯远了。


烂尾的分割线


之前想好的一些重要问题似乎忘了很多,特别是关于这个甜美故事的问题以及人类应当的做法,包括双方的一个比较合理的关系。果然当时应该马上记下来的。也许下次试试直接列提纲?

其实还应该考虑“人工智能是否可以代表人类文明”这个问题。然而过于困难,还没想好。暂时先这样,反正这不是一个马上就必须讨论完毕给出结论的问题。

果然现在脑力衰退,不多加锻炼不行。

言说

关于我们所说,似乎可以在这一点上达成共识,即:我们所说的一切,皆是关乎我们所生活世界的事情的,我们言说的方式就是我们思考的方式,语言和存在的关系包括二者间的作用与反作用目前已经明了起来。自然,我们可以说某种陈述是符合或不符合某种事实的,也就是作出正误的判断。但是,目前我开始倾向于认为我们不能脱离某种特定环境作出这样的判断。不单是陈述,即便其他形式的言说也多少分有这种性质。

一般认为我们所犯的错误有两种:

  1. 逻辑错误。逻辑上存在问题以至于陈述本身变成无效。例如:永生的人是要死的,或,一加一等于二,所以今天是晴天
  2. 事实错误。所陈述的内容与我们所期望对应的某种实际发生的情况不相符合。例如:中国的现在是君主制度的,或,罗密欧与朱丽叶乃是喜极而死

然而,不论是何种错误,我们判断其为错误是有着某种根据的,而且是唯一地来源于我们所处世界提供与我们的规则和信息。于是,逻辑错误的实质是不符合规则,而事实错误的对应则是信息上的问题。

反过来看,我们正确的陈述就无疑是在再构我们所认为的世界的面貌了。

想像世界

规则和信息是世界的根本。信息是组成世界的材料,而规则是材料组成的方式。我们身体所生活世界的规则和信息构建了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识,然而我们所得到的规则和信息只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和信息,没有任何理由认为规则和信息只可以是我们目前所得到的那种。

实际上我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意味着我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愿望来是随意言说。无数的幻想性文艺创作活动都构建在各种各样的世界观上,我们主动运用了异质的规则和信息来丰富我们的体验。这种体验是关于我们的想像世界的。尽管想像世界不同于我们身体所存在的世界,对于我们的精神而言,其地位没有理由是低于我们对身体所存在的世界的,毕竟它们至少真正地在影响我们。而在这种构建想像世界和被想像世界影响的过程中,语言是最主要的手段和途径。

可能性

作为我曾经有关可能性的描述的重新确认,我所谓一切的世界即一切可能的世界事实上应该是一切规则和信息都各自有效的真实存在的世界。无论在我们的理解中那所谓的规则是有多么地矛盾且不堪一击,那信息是多么地不合常理地堆砌,它们所组建的世界也是必然存在的。从这个角度看,我们的想像世界恰好可以作为其子集真实存在,我们的想像也将具有真实的意义或成为真实的能力

综合的威力

由此可以看出,不论我们怎样言说,我们的言说都是创造或再造世界的过程。这关乎我们最直接真实的体验,是世界对我们所提出的要求的回应。因此,我们的实现很大程度上受制于我们的言说。目前我认为可以有计划地改造我们所使用的语言来达到这一目的,虽然这包含了个人主观的审美旨趣,其基本的方法可以是:

  1. 精炼语法使不再受制句法约束太多;
  2. 充分利用现有的字尝试各种组合制造新词极大丰富词汇使词汇的使用更加精妙。

另外我们的体验并非仅限于语言方面的,其它也应该考虑进去。然而这和上面的一段一样,其实都是后话了。